七窈

妨胃酒 穿肠削骨连肉

【塞赫】结构科入职观察报告(下)


  

“所以那位黎博利女士就是赫默,大幅降低了嵌合疗法的风险、让感染者能够获得与正常人相差无几的生命长度与生活质量、将来名字要被写进泰拉大陆的生命医学教科书的、我在结构科的顶头上司——奥利维亚·赫默。”

  

“她很少待在自己的办公室,经常在外面的工位上和其他同事一起工作,因为觉得‘把资料搬来搬去很麻烦,没有效率’。”


“我让赫默主任给我拿了两周的餐具,把她从午睡里强行叫起来好几次,还妄想请她出去喝酒。”


“……而且她还是防卫科的家属。两个人怎么连孩子都有了?”


我把脸深深埋进双手里,怀疑自己明天是否会因为左脚先迈进公司而被开除。身后响起拉开椅子的声音,有人走得悄无声息,拿出某种冰凉的硬物抵住我的后颈,“系统需要获知弗兰克小姐的信息获取渠道。”


“给档案室的露易丝用饭卡刷一条碳烤源石虫腿,她会让你查阅十分钟的《莱茵小报》。”


白面鸮喃喃地重复了两遍“错误发生”,脸上露出遗憾的神色,“……你知道的太多了。”


“你打算杀了我灭口吗?”我有气无力地回应,“那也挺好,总比被开启钙质化的塞雷娅主任一拳砸进墙里舒服点。”


白色羽毛的黎博利弯腰与我对视,几乎是脸贴脸的距离,琥珀色的瞳孔寂如深潭。她充满探究意味地盯了我一会儿,片刻后莞尔微笑,那池潭水里就荡起一圈细微的涟漪,“白面鸮在学习如何‘开玩笑’,请不用在意。”


“学习么?”我的神情看上去估计有些呆滞,“噢,我认为您学得很好。”


她眨眨眼,把刚才抵着我脖子的东西交到我手上。那是一张很有质感的卡片,正面写着一行地址,是赫默女士的亲笔;背面则是稚嫩的铅笔涂鸦,依稀看得出来画的是三个手牵手的人影,大概出自那天看到的小姑娘之手。


我茫然抬头,表示自己需要更多的信息,于是白面鸮继续耐心地向我解释,“赫默主任称赞了弗兰克小姐在例会上的表现,但注意到你在发言的时候脸色不好,认为有必要向你重申劳逸结合的重要性。她以自己和塞雷娅主任共同的名义邀请你参加这周末的家庭派对,因此请白面鸮转交这封邀请函。”


她询问我,“请问弗兰克小姐是否接受?”


我的大脑彻底宣告宕机。




周末我起了个大早,把自己从头到脚仔细收拾了一番,直到确认连尾巴尖的绒毛都修得齐齐整整了,才搭乘白面鸮的载具来到了两位女士的小家。她们出于通勤便利的考虑在公司附近租了一间公寓,但为了平衡忙碌的工作事务与内心对于平静生活的向往,还是选择将真正的住所安置在特里蒙的郊外,周末会带着孩子回来度假。


这是一间设计上偏向未来主义风格的别墅,还附带一个绿意盎然的花园,参考我所了解到的莱茵生命高层的薪资,这样的选择显得颇为低调,但细节上处处流露出温馨的家庭气息。正当我好奇地凑过去观察那三只形态各异的邮筒的时候,旁边的白面鸮伸手按下门铃,接着往后退了半步。她动动嘴唇,仿佛也要提醒我什么,但没来得及说出口门就开了。我甚至只看到一个黑影带着几只机械狗闪过,随即不由得发出了一声闷哼,始作俑者双手抱紧我的腰,兴奋地大喊,“乔伊丝姐姐你终于来啦——哎,怎么感觉不太对……?”


“伊芙利特,快停下,那不是乔伊丝。”闻声赶来的赫默女士及时制止她,“你们好,这是伊芙利特……”又摸摸她的脑袋,“和大家打个招呼。”


小家伙用独特的方式挨个向我们打过招呼,随即将注意力放在了我手里的树莓派上。我将自己亲手烤制的点心交给她,由她收进厨房、准备待会儿作为餐后甜点供众人享用,目送那些小机械狗跟着她离开后不由松了口气,这才顾得上低头检查裤子有没有被其中的一只或几只咬坏。


“改天让梅尔修改一下你的权限。”上方响起似曾相识的嗓音,我闻言抬头,与我曾有一面之缘的塞雷娅主任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门口的位置,与赫默站在一起。她今天选择了一身斜门襟衬衫配深色长裙,神情依旧严肃,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环境不同的缘故,给人的感觉与工作状态下的她有微妙的区别。赫默拉着她为我们让开进门的通道,又接过白面鸮带来的花束,去储藏室寻找合适的花瓶。我和塞雷娅主任则一道在客厅里坐下,她首先肯定了我最近正在忙活的项目(这让我受宠若惊),接着又和我探讨了一些神经科学领域的前沿问题,发表了有力的见解。我钦佩于她知识面的广博,但又情不自禁地在那种锐利目光的注视下冷汗直流,恍惚还以为自己又参加了一遍特里蒙理工堪称地狱难度的博资考。


好在最后一位姗姗来迟的客人解救了我。伊芙利特照例带领机械狗跑过去迎接,冲击力不亚于一枚小小炮弹,然而来人却轻松地将其全部化解,两人搂在一起很亲热地腻乎了一阵。机械狗也没咬她。半晌后伊芙利特终于松了手,她这才站起来将外套挂在衣帽架上,顺势把怀里的礼物交给塞雷娅主任。


“又是生态科研究出来的新植物?我家的花园几乎要被它们占领了。”塞雷娅反复打量这个光秃秃的小盆栽,仿佛它下一秒就会在手心里长成一棵擎天大树。


精灵族的客人笑嘻嘻的,朝那边正在与白面鸮交谈的赫默点一点下巴,“毕竟小鸟喜欢森林嘛,我也是投其所好……再说无所不能的塞雷娅主任也很擅长打理它们。”她转而注意到了我的存在,积极地冲我伸出手来,“你就是赫默一直在夸奖的新人吗?初次见面,我是生态科的缪尔赛思。”


我连忙回握住她的手。曾经我以为善于驭使液体的水精灵连指尖也会带着一丝潮气,但她的手指却是温暖干燥的,握手的力道也很轻柔。她俏皮地朝我眨眨眼,说有机会一起在食堂约饭,完全没有一科主任的架子——经历了把赫默误认成普通同事的乌龙之后,我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把主任们的信息查了个底朝天;即使眼前的缪尔赛思并没有点明自己的身份,我也知道她正是高层当中那位最行踪不定的生态科主任。


这时候赫默走过来邀请我们落座。客厅是半开放式的,朝着花园的那面落地窗可以推开,微风吹过,婆娑的树影就在桌布和餐具的间隙里跳起舞来。我意外地发现主菜是伊比利亚风味的烤鲈鱼,这样的菜式在哥伦比亚并不常见,但经常出现在我家乡的餐桌上面,自从来特里蒙读书之后我就很少见到它了。


“这里有几样香料买不到,我们尽力还原了一下,希望还合你的口味。”赫默说,“我和塞雷娅比较忙,平时不怎么下厨,所以对味道也没太多把握。”


我几乎要感动得潸然泪下,还没等我开口,旁边的伊芙利特就抢先回答道:“可是我很喜欢!”又扭过脸对我说,“你以后可要多来我家玩儿。”




在我们用餐的过程中,机械狗也在附近走来走去,像真正的小狗围在人们身边讨食似的。缪尔赛思捞起一只放在自己大腿上,用手挠了挠它的下巴,随口询问,“伊芙芙,你的这些咪波照顾得怎么样啦?”


伊芙利特仿佛是被说中了什么伤心事,双手举着刀叉好半天没有动作,难得嗫嚅起来,“……去湖里游泳的时候淹死一只,练习源石技艺的时候不小心烧坏两只。”她很懊恼地耷拉着脑袋,“我看塞雷娅是不可能让我养猫了。”


“别担心,你肯定能把那只暹罗抱回来。”缪尔赛思压低声音安慰她,“偷偷告诉你,其实她和赫默一天能去宠物店看八百回!《莱茵小报》上都写了,最近防卫科和结构科的办公室里老是出现莫名其妙的猫毛,好多人都在打喷嚏。”


——所以我这两天总打喷嚏是因为猫毛过敏?恰好此时塞雷娅拿着冰镇饮料回来,听后微微皱起眉头,“我说过,这种私人的印刷品早就该被取缔了。”


我悄悄瞄了坐在旁边的白面鸮一眼,她神情自若地切割着盘子里的烤鲈鱼,叉起一块鱼肉放在嘴里。回想起我在防卫科主任的威压下那副不争气的样子,我对她的敬佩之情油然而生。




饭后我们开始各忙各的。塞雷娅和赫默去照看花园,缪尔赛思和白面鸮挑了一部老电影来看,我则在伊芙利特的陪伴下尝试学习咪波的编程代码——虽然很快就变成了一起躲在房间里打电动。打到一半我有点口渴,打算走到冰箱前面找点饮料喝,无意间却望见花园深处相对而坐的两人。如果说在家的塞雷娅比平常要温和些许,那么与赫默独处的她就显得更加安心而且松弛,眉间的折痕也消失不见了。传说瓦伊凡是恶龙的后裔,恍惚间我真以为见到一条巨龙懒散地盘踞在自己的宝藏旁边,有一搭没一搭地甩动尾巴。


她们先探讨了下周实验里打算敲的几个基因,后来也意识到这种谈话无异于在亏欠这样好的春光,于是又谈起各自这两天在闲暇时间读的书来。暖风拂面,几株特立独行的鸢尾花扫过赫默露在外面的脚踝,她小心地将它们拨到一边,调整自己的坐姿以避免碰到打扰草木的生长。坐在对面的塞雷娅眼神柔和地注视着这一切,在她看过来的时候端起咖啡杯遮挡视线,却在桌底下悄悄用尾巴缠住了她的小腿。


恐怕流水般的时间也要为这样的景象静止吧?我不知不觉看得出了神,甚至想拿出终端记录这一切,却忽然被人从后面拍了拍肩膀。我一激灵扭头,见到来人是白面鸮才松了口气,嘴上问她刚才的电影观感如何,同时尽量不着痕迹地把终端往身后藏。


“白面鸮的电影的观赏体验极佳。”她歪了歪脑袋,银色的齐肩发扫着肩颈。


“另外,欢迎弗兰克小姐加入《莱茵小报》编辑部。” 










fin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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